2000年去丹麥時我的英日文都不錯,加上中文,自以為三語很了不起,結果隨便一個丹麥人都會丹麥語、瑞典話、英文、德文…等N選至少三種語言,從八九歲到六七十歲的路人都能輕易轉換頻道以流利英文跟你聊天,一次在學校還碰到一個會說廣東話的丹麥女孩,小小沮喪好不容易學了語言,原來還是那麼不夠,也羨慕歐洲人有歷史和地理因素的天時地利,一不小心就到國外的寬廣視野。

2007的現在我的履歷表上加註了法文德文丹麥語充胖子,HEC的同學很多寫了一串五六個語言,我的中文只會滿大人,不像其他兩岸三地同胞能細分上海、廣東、台灣話,我的台語程度在歐洲應該也是很了不起但寫了只是讓自己發笑,還是算了。之前還在找法語區工作時看到104上有一家在法國設點的台灣公司要求台、法語精通,我不免有被歧視之感,不解是怎樣的經銷合作關係一定得用到流利台語,會一定程度法文的台灣人已經不那麼多,還那麼強求!

德國好友Nina大學主修中文,後來在台灣和上海分別住過一年和四年,回到德國後在法蘭克福大學教中文,正簡體字都會的外國人並不多,我在法蘭克福兩三百個無聊的日子有許多是靠Nina借的文學書籍打發的,我的簡體字辨識力還進步不少。她說過好幾次,她不相信有人能精通三個以上的語言,要能精通一門語言要花好幾(十)年工夫的,還要聽說讀寫都行…

我不知道人能精通語言的限度在哪,我學過的語言沒一門說得上精通,連國文都沒大學聯考的高標(註一)。但我多少能體會她的質疑,她是學翻譯口譯的,“精通“的標準當然高,要精通德語和中文兩門可以排上困難度前幾名的語言,真不是件易事,至少中文不能只學白話現代語,還要會成語諺語文言文(註二),海外華僑子女發音可以漂亮,但成語工夫就累積不起來,一聽也是穿幫。

中學歷史課本上提到一些精通數種到十幾種語言的中外人士,但也從沒解釋精通的定義。東方學生普遍很會讀寫(考試程度的寫,真的要書寫正式書信論文,對像我這種土生土長在台灣到成人的來說應是不大可能),但聽跟說是真的需要環境,課本裡的人物精通到了什麼程度不得而知,或許只是尊敬他們的成就,或許他們真的如此厲害。

HEC班上一些同學的外語是天生的,瑞士比利時等多語國家的國民自然會兩三個語言,此外不少混血兒也是令人忌妒的有語言優勢,一個日奧混血同學就能說流利的德、日、英、法文。所以如果在多語國家長大,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剛好都講不同的語言,小孩也許真能流利說多語能力,但也不一定能維持到成人。小孩最多能接受多少語言也是個問題吧?邱弟弟小時候有菲律賓保姆照顧,中文和菲律賓英文他都聽得懂,卻遲遲說不出話來,男孩本來就比女孩晚開口(我一歲多就很會說話了,弟弟好像快兩歲了都說不大完整),加上同時接受兩個語言多少讓他困惑。嬰兒的語言學習限度我可能過幾年跟大家分享,我和小斐的雄心壯志是讓孩子三語長大

我學語言從不為精通,而是為溝通。語言說淺一點是溝通的工具,深一點是了解一國文化的敲門磚(註三),我曾跟一個丹麥華裔朋友說丹麥人對外國人很友善,他說“那是因為你不懂丹麥文!“。學德語時是有些倦怠,想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在學如何用番語講你好嗎我不好天氣怎麼樣,那時開始覺得“博“可以停止,得發展“精“了。不過知道一些皮毛還是很有趣的,一個語言無法百分之百貼切的翻譯成另一個語言,中日文都有“緣份“的概念,西方語言最接近的是“命運“。中日文的“加油“到了國外只是祝人好運,少了份激動。這種時候如果能懂一些他人的語言,情緒上也更能接近。

法文很微妙,有點像中日文的關係,法文很多字和英文相似,但意思卻不同。法國人跟你用英文說 I will certainly call you、I surely want to see you again,不要天真的以為certainly/surely是絕對,法文的certainement/sûrement只有50%啦。我發現這點時差點下巴沒掉下來,拼命回想小斐有沒有說過什麼甜言蜜語其實是我誤解了,他根本沒那個意思

學語言到現在還是我的興趣,但在學了一些語言、經過那麼多年後,我也發現語言固然是溝通工具,人與人的溝通卻萬萬不能受限於語言(註四)。同語言的人交流都可能有定義不同的爭執,不同母語的人更要輕鬆一些,培養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包容觀察的智慧。

註一:

英文從七歲到現在,但從沒在英語系國家生活,辭彙運用非常有限,跟native說話時還是有莫名壓力;日文算是速成的,很多人驚訝我一年半的台大語言中心加兩個月日本遊學就能有這程度,但在歐洲日子久了,沒機會說難免退步。人家說要學好一個語言交個當地男/女友就好啦!但我的法文並無此加持,我和小斐一直都講英文,除了找廬森堡工作時有一小段時間我被法語面試氣到不想跟他說英文,確定要去愛爾蘭後我就樂得不再努力。

我的法語不知是不是年齡的關係,學得比日文辛苦,在師大學了兩期後到丹麥繼續上語言班,一年後比照日文模式去法國Tours寄宿家庭了一個月,不過沒在日本的好運,寄宿家庭是為賺外快接待學生,只早晚餐的時間除了知道襪子和香腸的分別,刀叉湯勺還是分不大清楚。加上同時寄宿的有一個美國女孩和一個日本女孩,我基本上英日文進步非凡回到台灣後還努力的去天肯上週末班、找語言交換跟家教…真的能開口講卻是到HEC後體認到法語之於工作的重要性,有一陣子每天聽網路新聞練聽力,跟小斐雖習慣用英文,跟斐家卻堅持的轉為法文,因此和斐媽成了好朋友

學德文是為了不重蹈在丹麥沒把握機會學好丹麥語的覆轍,多少學了一些,德文真的是不容易,又不夠好聽讓我更有動力,到最後能party十分鐘也能在公司聽懂人家的壞話,但一到法國就大方的把它丟了(德文和法文是很不同的兩個語言,為了法語進步,德文只得忘掉)。

註二:

聽說教育部長主張去成語?他是自己學不好就看不得別人好還是真的瘋了?中文的成語很令海外華人驕傲的,大家都以為中文很好學(就是發音難了些,但文法簡單,簡體字一改其實也沒那麼難寫…),事實上中文的細膩精簡、一字多義、含蓄大度…真的是成語才能表現出來,很難翻譯得當就是。

註三:

我想標注一下我的語言指得是口語,因為中文的口語和文字是分開的兩個系統,不像西方的拼音文字。中文的語言應該也包括文字,簡體字或許是溝通的工具,但文化歷史的傳達還是在正體字才看得到。

註四:

題外話,這就跟聖經是天主的話(聖言),但聖經絕對不是信仰的全部一樣,信仰包含聖言但不只是聖言。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petitnuag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