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二上午我去參加突然因心臟病發過世的同事菲格斯的殯葬彌撒,那時候的咳嗽還更嚴重,不時得含顆喉糖,但怎麼樣都想去送他最後一程,去了以後才懂得人家說孕婦不要出席喪禮應該是怕太情緒化或太悲傷而影響到胎兒之類的吧,和菲格斯只算普通交情的我才看到他的照片就掉淚了,不敢想像他的家人如何在三天內就安排好彌撒下葬等事宜。

菲格斯在上學的孩子班上同學們都來參加告別式,加上家人朋友同事,幾百個人把教堂坐/站得滿滿的,想他應該很開心有那麼多人來送他,司儀介紹後才知道他的父母也在場,當媽了以後不敢想像孩子先走的悲傷,更別提他的太太和孩子,我一直到那天才知道他太太又懷孕了,應該是排行第十的寶寶預產期在十周後。之前曾在超市巧遇非格斯和幾個孩子,那天在教堂遠遠的看到了他從兩歲到二十歲的孩子們,可憐肚子裡的弟弟永遠看不到自己的父親,也無法想像他太太肩頭上的重擔,還好他比較大的孩子雖還不到離家立業的年紀但也能幫忙照料弟妹了,或許不幸中的大幸是他留下許多孩子陪伴太太?

天主教相信人死後靈魂與主相遇,所以沒有台灣文化裡孝子哭墓的悲戚,司儀、神父、代表家人致詞的友人甚至還講了幾個笑話讓大家有菲格斯肉體雖然離開但靈魂在天堂與我們同在的想像,聽到那些他生前的喜好、故事,有些沒多認識他的遺憾;信友禱詞是他比較大的五個孩子輪流上台說的,印象最深的是忘了是大兒子還是二兒子在感謝主給他們一個那麼好的父親後,說"雖然我們不懂為什麼祢要這麼早把他接走",然後我看到他已經下台的大女兒腿上坐著才兩歲的小妹妹,那景象一週後的今天還如在眼前,沉澱心情後的延伸想法或許有點"離題",但同樣身為長女的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菲格斯的長女有怎樣的心情?

我記性不好,很多學生時期的回憶都要靠同學幫忙拼湊,但我深刻記得高一某天爸爸騎機車送我上學的路上跟我說媽媽懷了弟弟,叫我"要幫忙"。才十五歲的我(比現在的邱弟弟還小)對需要幫甚麼忙一點概念也沒,不過"姊姊要照顧弟妹"是從小聽大的道裡,我很自然地說好,已經懂得那個承諾有多沉重的現在當然還是會給一樣的答案,但我想到菲格斯的大女兒,她才要上大學吧?二十左右的年紀在少子化的台灣多的還是沒太多生活經驗的媽寶,更別說她幾年後或許要成立自己的小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要負責養育...

菲格斯是我很敬佩的天主教徒典範(不避孕),我相信他絕沒料到自己會如此早走,如果能選擇他一定希望自己陪伴每個子女成長,不願意哪個子女必須成為誰的負擔,他的例子在普遍以小家庭為主的現代社會或許是極端,但的確是個例子或提醒:我們在單身、結婚、生子各階段做的各種決定有不同程度的責任和影響範圍,自由度越小/牽涉越大該考慮的自然更多,比如說吧,我當初毅然決然辭去台灣工作到德國做六個月的實習,那時候只需要養活自己,沒有誰必須承擔我短期"放逐"可能產生的後果;我和小斐初相遇的時候我計劃到美國念研究所,小斐一直要我不要為了他改變自己的計畫,換做別人或我自己再年輕一點一定覺得很掃興,才在一起正是你儂我儂不想分開的時候,怎麼不說:請留下來!之類的連續劇台詞呢?因為換成我也不敢要一個才認識幾週的人為了我放棄夢想,我無法承擔起他為了我改變後快不快樂或會否後悔的責任。

故事的發展是大家知道的,我"自己"決定改到法國念研究所,兼顧自己的人生計畫和愛情,幾年後的今天我還會開玩笑跟朋友說要不是我的堅持我們兩早分道揚鑣了,但我一點也沒怪過他當初聽似無情的話,若因為他我留在歐洲,結果不喜歡法國的學校或和他走上分手一途,我該怪他還是自己?現在卻不同了,我要再想到異鄉打拼還是被哪裡的生活經驗吸引,得考慮小斐的工作、小米的教育、我放棄現有一切對家人的長遠影響…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再自由,我沒被誰逼得結婚生子,我只是根據自己在過去生命歷程中做得決定來做新的決定,當然我還是可以任性的只考慮自己,瀟灑跟老公兒子說:我就是想到澳洲/加拿大/中國闖蕩,你們可以選擇跟不跟我走,但那並不切實際,因為我那樣的做法對他們會有直接的影響,而我又有甚麼資格要求他們對"我"的決定負責?如果我自私到不與直接關係人的他們商量,我有甚麼資格埋怨不被"支持"?

家人是生命共同體,每個成員做得大小決定某種程度上都影響著另個成員,再怎麼為他人著想實際生活裡還是充滿許多"不得不"的選擇:丈夫因家鄉沒有工作機會必須到外地打拼、妻子為了顧全家庭辭去工作當全職主婦、孩子因為興趣志向念不念書、夫妻非得走上離婚一途、不幸提早遇到的生離死別…家人自然是彼此的靠山該互相支持,但不是說做抉擇時就不需要考慮摯愛的另一半/兒女的感受,溝通是最基本的尊重,家人支持不該被視為理所當然,不支持也不等於扯後腿潑冷水,或許只是看到自己忽略的其他考慮,再說,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裡的主角,親密如許下婚姻誓言的牽手也不是生來當成全自己人生路的配角而已,那誰來成全他?

講回菲格斯的例子,我並不是說他和太太應該詢問子女"該不該再生孩子",相信這是他和太太共同訂下的家庭計畫,但他們的每個孩子的確都會受這個"計畫"影響,不管父母多麼努力,十分之一的孩子得到的父母陪伴一定比二/三分之一的孩子來得少,經濟物質方面也一定有所妥協,所以說我很佩服他們般的虔誠教徒,我的信德不夠,對我來說生育容易養育難,也因為我和小斐有要支持兒女至少二十五年的共識,而決定在某個歲數前把孩子生完。

人生無常,難免會想若有萬一小米該怎麼辦?開玩笑地我們會說斐哥斐嫂會對他好吧?斐哥是小米的大伯和代父,好像於情於理都是適當人選,但那終究是我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們不能真的幫斐哥下這樣的承諾。(所以復活節去法國要認真的問他

計畫趕不上變化,所以更該三思才後行,因為只有自己能夠並且應該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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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etitnuag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