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in wonderland

為了一小時的面試，也許根本是讓人家看看“難得會講法文的台灣人“（1），我頭尾花了六個小時！其中回程的RER愚笨的從巴黎西北繞到東南才回到巴黎西南的校園，我在車內目光渙散的看著窗外其實不怎麼美麗的城市，邊想還是離開巴黎好了，邊遷怒到馬小斐身上。

這個要馬跑又不讓馬吃草的傢伙！

小斐不大跟我說法文，一直到現在。

剛開始我的法文收在抽屜，在德文的後頭時，他就不怎麼翻譯了，馬家六口（2）聚餐時，我總很安靜的一同坐著，耳朵是關上的。偶而焦點轉到我身上，問我的意見還是要我多吃點時，我再拍拍小斐跟他確認意思。斐爸那時候挺高興有機會說英文，斐哥和Sophie更是賣力的用跟我法文程度相當的英文和我聊著天。斐媽講法、德文，我們的溝通充滿著微笑、肢體、和破碎的德法單字，斐媽偶而冒出幾個因我在而不得不學到的英文字，便像猜謎猜對了般高興。

小斐沒什麼耐性翻譯，有的時候他翻的英文我也不懂（3），問到第二次他可能就要變臉了，我就也不大問。跟他抱怨過幾次，想他在台灣時我可是從頭翻譯到尾，就怕他哪裡沒跟上，怎麼他的翻譯如此吝嗇？斐哥英文不好，倒是很注意我的反應，還會主動叫小斐為我解釋。

HEC的強制法文課多少有些用處，加上同學裡會講法文的不少，一要找工作都是要法文，受到刺激，我變得比較積極學習。三不五時聽網路新聞，免費日報即使只看得懂標題也仍舊每天煞有其事的翻閱。本來第二學期想轉到雙語班，學校不讓我轉，我還記得寫了洋洋灑灑兩封法文信給兩位法文教授，抗議東方學生的需要和西班牙語系的不同，我們就缺口語練習。

終於到了第三學期修了三門法文選修課，我跟斐家除了小斐外也都轉成了法文。斐爸斐哥斐嫂多少遺憾少了英語口語練習機會，斐媽倒很高興，常跟我交換廚房還是餐桌話題，斐媽MSN的照片和表情符號更新也是我全權負責。

跟小斐的朋友聚會時我也不再用英文侃侃而談，雖不能用同等速度回應，我至少能在適當時點應聲稱是還是簡短表達看法。

馬小斐的翻譯金口還是少開，最妙的是一跟家人朋友在一起，他就很自然的跟我說法文，旁人一走只剩我們，他馬上切換頻道回英文。要是跟朋友聚會我太安靜了，他還會問怎麼都不說話，我平常不是如此害羞云云。

真是怪了，馬先生以為法文進步跟吃飯就長胖是一樣的嗎？一眠大一吋也同時多會三個單字？

幸運的有廬森堡的實習機會，本想在一起生活的兩個月中好好加強口語，後來殺蟲塞車總之是忙得亂七八糟，為了效率還是繼續英語會話。其實我已經開始試著跟他說法文，但不管輸入的是何種語言，馬先生的輸出都是英文。常常聊天二十分鐘後我說，ㄟ，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他說：什麼？（害羞調）我：我們雙語會話了二十分鐘ㄝ！然後他才會不好意思的說幾句法文，我要是沒準備好沒在第一時間聽懂，他自然是又轉回英文。

這學期開學的法文編班結果出爐後終於跟他嚴肅的抱怨（4），我在沒升級的那一半，重挫下我跟他抱怨跟我講母語如此簡單的事情他都不願意幫我，我連跟他都不能自在講法文，他怎麼能期待我法文進步？那之後他才開始吐出些法文，但都是基礎級，進修極的還是英語解決。結果變成我跟其他四個斐家成員都用法文，就他老大一個跟我講著英文，斐媽都看不下去會當糾察隊說：講。法。文！

有點像摩擦力原理，開始能講一些後進步比較快，久位謀面的朋友還是馬家親戚都大力稱讚愛麗絲法文進步很多（5），這時候馬小斐就得意了，湊上臉說c’est grâce à moi! 我大公無私的白他兩眼然後把功勞歸在斐爸媽身上。是 à cause de 小斐(6)我才還講得不夠好！

但小斐喜歡講英文到我真有點生氣的地步。不能說他喜歡說，他是習慣加沒耐性聽我說法文，那就算了，他倒把我的法文口語視為理所當然，斐媽打電話他興致一來把電話給我接著聊，跟神父的婚姻準備自然也是法文法文法文。所以我跟他說法文不夠好時他總說：小寶貝～你現在講得很好了！一定沒問題的。

好啦，今天面試不又是個血淋淋的失敗嗎？殘障法語如何把自己推銷出去呢？連面試者都說妳要跟妳未婚夫說法文啊！

終於回到學校，我衣服還沒換就上MSN跟他難得的發脾氣，我用英文寫了一串以後再也不說法文，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反正找不到法語區的工作....是的，我連MSN都儘量用法文了，他老兄當然是高興的總用英文回。這次他看苗頭不對，我說不再學法文，不找工作，要是他不養我那我就回台灣...說了一堆他終於收到訊號：妳在生我氣啊！

那不是廢話！要我找在廬森堡的工作、要我跟朋友流利的交談，又不讓我練習，什麼意思嘛！


1. 其實我認識滿多，班上幾個中國、日本同學法文比我好，我從不覺得自己是那難得的少數幾個。
2. 一家四口加Sophie和我。
3. 馬小斐的英文倒是進步不少，剛開始他濃厚的法文腔差點嚇跑我…看我有耐性的。
4. 就是快到發怒..
5. S型的成長曲線，我還在開發中，沒到以開發的成長遲緩區。本來不講話到講幾句，當然很impressionne囉。
6. Grace à 和 à cause de一個是正面的託ｘｘ之福，一個是負面的要怪我。


後記 - 這個面試也夠法國的，明明我CV上沒充胖子寫中級，也乖乖擺在我的英語日語後面，他明明知道這份工作需要的語言程度，只為了看看“難得會說法文的台灣人“，就讓我花了六個小時加上好幾天的準備。又，法文的不足足以淹沒我其他的學歷經驗條件，你說挫不挫折，想不想遷怒？